Amber

【锤基】巫师的故事2.

    走到山脚下，Thor才想起来他的兜里还揣着那块面包。

    “Loki、Loki，”Thor伸手抓住上下翻飞的黑袍子，“要不要吃面包。”

    “不吃。”他头也不回。

    “瓷器店老板的女儿送给我的。”Thor不甘放弃地继续说。

    “然后呢？”

    “她说要分你一半。”

    “不吃。”

    Thor猛然停下，拽的Loki一个重心不稳。

    “…Thor。”

    “Loki、Loki，”他好像叫Loki上了瘾，一边学舌鸟似的变着调地喊他，一边从兜里掏出那块面包，“吃吗？”

    “…”Loki瞪了他一眼，责备却被他眼里的大海所淹没。

    “如果我吃了，你会听话吗。”

    Thor笃定地点了点头，又飞快摇头。

 
    “我一直都很听话。”

    他听到Loki的嗤笑。

    那个女孩通红的脸庞突然在Thor脑海中闪过——Loki会像接受这块面包一样接受那个女孩吗？

    与Burris太太家的女仆们做的白日梦一样，王公贵族与身份普通甚至低下的自己交换“定情信物”，他猜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这块面包了。他们冲破讨人厌的女人们（他母亲啦、原本的未婚妻啦、爱慕他的表妹啦，最大的那个女仆说诸如此类，最小的补充还有他的保姆）的重重阻挠，最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还生了一屋子孩子。

    会这样吗？Thor的眉毛纠结地扭成麻花，心尖挤出紫色的毒药，而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毒药叫什么。

    两人僵持不下，突然，他的男巫猛地抓住Thor尚为纤细的手腕，袍子慢慢亲吻大地，Loki凑到早就不热的白面包前，轻轻咬了一口。

    Thor只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结了，那颗自认强壮的心脏停滞在空中。

    Loki咬了浅浅的一小口，可能连嚼都没嚼，那双蛇一样的眼睛锁定了自己，Thor忽得感到头皮发麻。

    “吃吧。”

    森林里吹来的微风携带着Loki身上的幽香，眼前的锁骨不遮不掩。

*
    Fandral几近雪白的猫头鹰飞进他们家，在Loki的床头盘旋了几圈，把叼着的信放开，信封慢慢飘落到刚睡醒的Loki的枕边。

    “…谢谢，”他的眼睛还睁不大开，“饭在窗边。”

    猫头鹰听到休息的指令，扑腾着翅膀冲向窗边，无视Loki不满的抱怨，一根雪白的羽毛掉到他脸上。

    吱呀一声推门声，麻烦二号出场。

    “啊！猫头鹰！”那孩子发出一声欢喜的尖叫，直接把进食的鸟儿吓飞到房梁上。Thor站在那块正下方，使劲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Fandral家明显吃太多而显得圆滚滚的猫头鹰。

    Thor，要不就是在成心堵它，要不就是根本忘了自己也有翅膀。

    Loki坐了起来，趁着两个大麻烦互相对峙时，读起Fandral的信。

    “猫头鹰！咕咕鸟！”Thor明显兴奋过头了，“我又不吃你，你下来陪我玩会儿好不好！”

    “…那个笨蛋。”信纸被用力地揉成团，准确无误地送到了柴火堆里，又随着Loki的一声响指，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察觉到情绪波动的Thor瞬间转过头来，嘴角也不再上扬。他蹬蹬跑到Loki的床边，轻轻晃着被子下的腿，“Loki？”

    猫头鹰趁着Thor走开，飞快地逃出屋子，而Loki罕见地没有理他，皱着细细的眉毛，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喉结。

    “Thor，”这个声音听起来才像男巫，像森林里的枯木，“去…给我买点东西。”

    “OK。”

    “今天不许你去镇上，买不到东西不准回来。”

    Thor愣了愣，喉咙里不情不愿的答应还没出来，就听到Loki的两三声咳嗽，然后他又继续说。

    “听好了…我要一小瓶血。”

    “谁的血？”

    Loki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圣女贞德。”

    “…圣女贞德？”他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又好像没有。

    Loki挥了挥手，将Thor从他的床边赶开，三两步走到那一排茶叶罐前，翻找着什么。

    “你去找Hela，或者Amora…不对，要去找Hela，”他小声嘀咕着，说出了两个Thor听都没听过的名字，“总之，先去找Amora，然后让她带你去找Hela。”

    他找到了，那个紫色的茶罐，上面画着深红的玫瑰。Loki拧开那个茶罐，清了清嗓子，对准瓶口大喊，“Amora！”

    几个瞬息后，茶罐里飘出女人从容不迫的声音，“——On my way，your highness.”

    Loki翻了个白眼，重新拧好茶罐，刚转过身，发现Thor在死死盯着Fandral的那罐茶叶。

    “这个能叫来Fandral吗？”

    “不能，我的殿下。”

   “那，那一个为什么能叫来…”“Amora.”“对、Amora.”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会无聊到这种地步。”

    “无聊吗？”Thor问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排茶叶罐。如果他也有一个这样的“传唤机”，Loki就不用每每下山来找他了。

    “无聊，”Loki踱步回到他的床边，几阵风声后就换上了平时的衣服，“并且好笑。她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身为女巫却害怕猫头鹰的——哦，还有乌鸦——反正鸟类她都害怕。”

    Thor敷衍地应着，踮起脚尖，轻轻读着标签上的名字。

    蓝底金边的是Fandral的茶叶罐，紫色的是Amora的，墨绿色黑边的写着“Hela”，Thor的眼光扫过去，最角落还有一个粉色的茶叶罐。那个粉色的茶叶罐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标签也朝着背面。

    Thor轻轻调转过来那个粉色的茶叶罐——上面有暗淡的一朵朵洋甘菊——标签上的字迹也黯淡到几乎难以分辨，但Thor还是读出来了。

    “Lo…re…lei…”

    “…Lorelei。”

    他听到Loki的声音。

    他从来没听到过Loki那样的声音。

    “…她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突然地。

    于是不管Thor还想问什么——有关这个叫“Lorelei”的女人的一切——都被暂时性、或永久性地打断了，随着另一个女人Amora的到来。

*
    “不敢相信那个Loki居然养活物了。”Amora轻轻挑起Thor的下巴，看到Thor的惊慌失措后低低地笑出声。

    不得不说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巫，一身玫红色装束，带着高高的圆锥帽，手套一直长到上臂，一条贴身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

    “…Fandral也是这么说的。”Thor有些艰难地回答，鉴于他还抻着脖子，他还不想在女士面前太过失礼，像鞋匠的两个儿子一样，见到漂亮女人连话都说不出口。

    “那我猜我们是心有灵犀了。”迷人的女巫咯咯地笑起来，唇红齿白。

    “哦，”Thor盯着她鲜红色的双唇，“我还以为所有女巫的嘴巴都是紫色的。”

    “孩子，”她翻了个白眼，居然还有几分Loki的神色，“只有那些老古董还在用鸢尾花瓣抹嘴唇。”

    “比如南边森林的Mrs.Campell？”

    Amora耸耸肩，牵起Thor的手，又拿起她的扫帚，朝着森林深处走去，“那才是真正的老巫婆，比他出生还早。”

    她指指天，随后Thor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耶稣。

    Thor想起矮小得像树墩的Campell，她充满尖酸刻薄的小眼睛，夸张的鹰钩鼻，脸上仿佛千沟万壑的皱纹，和她干枯的蓝紫色嘴唇，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悄悄告诉你，”她捏了捏Thor手软的手掌，“现在流行的是小玫瑰的颜色，蛇莓的红色也很美，涂上能让所有人神魂颠倒。不过洋甘菊流行的那段时间，真是瞎了眼了！”

    “洋甘菊…”Thor努力不去想白色或什么可怕颜色的嘴唇，也捏了捏Amora的手，“Amora，你认得一个叫‘Lorelei’的人吗。”

    女巫突然停下了脚步，挑了挑眉毛。Thor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森林的深处，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被一团团迷雾包围着。

    “Lorelei…”她的语调有些奇怪，咳了两声，拉着Thor继续向里走去，“你认得吗。”

    “她是谁？”Thor忽视了她的问题。

    “一个人类，勉强算Loki的朋友…吧。”

    “可Loki明明说过他不跟人类交好。”

    “亲爱的，Lorelei可是一百…”那双猫一样的眼睛转了几圈，“两百多年前的人了，天，时间过得真快。”

    这么说，那个再没人用的茶叶罐，Loki保存了两百多年。

    “Lorelei跟他关系很好吗？”

    “何止！”她轻蔑地哼了一声，“Lorelei就是他的珍珠，沙漠里捞出来的那种。虽然他面上从来不说，可永远都是那个女人最重要——Hela不用说，我和Fandral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她一个人类重要。”

    “嗯…”他迷糊地点点头。

   又来了，Thor感到阵阵眩晕，他的心像被人丢进了湖里，像溺水的人似的挣扎着起起伏伏。

    “…然后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走调了。

    “死了。”

    她又继续说，“还能有什么结局？人类除了被时间的潮流所杀死，还能有什么结局。”

    “这么说，”Thor的脸颊发麻，舌头也仿佛肿了，说着根本不经大脑的话，“你不觉得她更像玻璃球吗。”

    脆弱、并且易碎。让一颗玻璃球从高处坠落，狠狠地摔碎，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省力。

    他感觉到了Amora的视线，此时他的脸像被火烧过一样火红。“你说的也对。”Amora回应到。

    “Thor，”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你与Loki生活了多久？”

    “…大概十年。”

    “你觉得长吗。”

    “长。”虽然他大部分的记忆都消散了，但十年足以让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长成精力旺盛的少年。

    “十年前我还不会说话，”这是Loki告诉他的，“Loki教会我如何生存，如何生活，他教会我如何面对世界，并且送给我眼前的整个世界。”这番话使他有点偏离13、4岁的少年，但踏实地感觉到Loki在他身边真是比什么都令人舒心。

    接着，年幼的恶魔笑了，对上Amora的视线，“Loki还说他惊讶了很多次，说我一个恶魔的孩子，怎么比人类还要笨好多。”

    Amora停下了脚步，抿着薄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她松开了Thor的手，柔软的手指摸了摸Thor的脑袋，柔声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要知道女巫和恶魔都是永生的。学着适应。”

    “继续往前走，亲爱的，”她指了指迷雾的更深处，“你会见到Hela的。”

    “你不跟我一起了吗？”

    “Thor，没人能陪你一直走下去，包括Loki。”

    “我不要。”Thor伸手，拽拽Amora的裙摆。

    “…好吧，”她拿开Thor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一百三十二年八个月零三天前我和Hela打了一架因为我说她的头发像海草并且扯掉了她的一缕头发而她差点把我杀了，从此以后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她在集会上说我的头发比杂草的根还丑然后我们又打了一架并且她又差点把我杀了——所以别管我了赶紧进去。”

    “嗯、好…”

    红发女巫目送着Thor的身影消失，脑海里响起另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

    “Amora，你喜欢这孩子。”

    “怎么了，Fandral也喜欢他，只是不清楚Loki的态度。”

    “哦——如果Loki死了，我会为他默哀的。也仅限于默哀。”

    Amora突兀地笑了一声，盯着Thor消失的地方。

    “我也是。”

    “他大概还没看清自己养的是什么。”

    她将扫帚横在身下，高跟鞋敲敲草地，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
    大多数巫师住在树洞里、石洞里，或者森林深处的木屋里，所以当Thor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惊讶也是在所难免。

    他看到了一座城堡。

    “真的假的？！”

    “亲爱的，是真的。”一个与Amora不同、更为低沉慵懒的女声回荡在他脑内，接着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他来到了城堡内。

    身后的火炬“噌”地燃起火焰，大概几百个台阶开外，宝座上坐着一个黑发女人，头上甚至长着两个长长的角。

    Hela…

    无言的压迫力让Thor说不出话来，比起他，明显是Hela更像恶魔——魔王！

    “谢谢，恶魔之子，不过我确实是女巫。”

    “你会读心？”

    Hela朝他伸了伸手，“你的内心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别看我。”他的眼神阴沉下来，瞳孔猛地变回恶魔该有的模样。

    高台上的Hela却笑出了声，看Thor的模样就像在看供人娱乐的小狗。

    “先别生气，”Hela的手支着脸颊，她的指甲是墨绿色的，说不定Loki会喜欢，“你不想要东西了吗？”

    “…我要。”

    “圣女贞德的血？”

    “嗯。”Thor乖乖点头。

    “贞德…她的血。”Hela饶有兴趣地敲着下巴，Loki让她来完成这一步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者单纯地考虑到她是整个英国最聪明的女巫，他把Thor扔到城堡来，他在抛出橄榄枝，他在求自己卖他一个人情…

    “很有趣，”她说，不管下面云里雾里的Thor，“可是他大概忘了…”

    比起卖他人情，Hela还是更喜欢直接看他吃亏。

    “孩子，告诉你两个事情。”她伸出手指。

    “第一，我这里不卖东西。”

    “第二，贞德是被烧死的。没有——没有血，一滴都没有。”

    “他只是为了把你支开，支得远——远的。”

    “我不知道Loki不想让你看到、或听到什么，但亲爱的，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立马回去。”

*
    又是眨眼的瞬间，Thor回到了家。

    他隐匿起自己的气息，蹑手蹑脚地贴上那棵树的树干，竖起耳朵来偷听屋内的声音。

    …Fandral的声音，他好像在和Loki吵架。

    “…Loki，跟我走吧，去意大利，去地中海，他们欢迎炼金术士。”

    Thor的心被一下子揪紧，耳朵紧紧贴着硌人的树皮。

    “Fandral！”是Loki愤怒的声音，“你是疯了还是脑袋撞树上撞坏了？记得上次他们需要炼金术士是什么时候吗？15世纪——三百年前！你想去，没有关系，等他们要赐予你斩首或者绞刑或者烧死你时别忘了我说过的话。还有看在Baldr的份上别硬拉上我！”

    “Well，虽然我记得Baldr是因你而死。”

    “我们可以换个话题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不能再大胆点吗？”

    “哈！”他能想象到Loki抱起了双臂，“活了三百多年，还不知道你信上帝呢！”

    “哦天哪那只是个比喻！在人类世界生活对你来说就这么恐怖？Loki你要知道脱离了群体没人能活得下去——Hela是个例外——你就不能停止逃避吗？”

    “我逃避？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逃避现实？”

    “那Thor呢？”

    “我们刚刚谈过他了。”

    ——刚刚谈过我了？

    “你永远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吗？Loki，你告诉我，你想让他以怎样的姿态活下去？恶魔、巫师还是人类？不好意思，我是说他明明是个恶魔，却在巫师身边，像个人类一样生活。”

    Fandral听起来很生气，十年来Thor还没见他生过气，“你最好表态，尽快。十年了，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Loki，别告诉我你真的想养他、养一个恶魔！”

    心脏声震得鼓膜疼，Thor踮起的脚在颤抖。

    他听到Loki的深呼吸。

    “你要我的表态，我给你。”

    “我不需要Thor。”